本報記者 劉釗

    近日，中國汽車工業協會（以下簡稱“中汽協”）發布的《關于維護公平競爭秩序，促進行業健康發展的倡議》指出，以無序“價格戰”為主要表現形式的“內卷式”競爭，是行業效益下降的重要因素。產品售后服務保障、企業創新發展需要持續加大投入，而“價格戰”嚴重影響企業正常經營，沖擊產業鏈供應鏈安全，把產業發展帶入惡性循環。

    之所以發布倡議起因是某頭部車企于5月23日宣布旗下22款車型開啟限時降價，最高優惠幅度達到5.3萬元。這一舉動如同推倒第一塊多米諾骨牌，多家車企迅速跟進，一場席卷行業的“價格戰”恐慌隨之蔓延。然而，硝煙未散，行業內外已響起一片反對聲浪——無序“價格戰”沒有贏家，更沒有未來。

    “價格戰”沒有贏家

    工業和信息化部有關負責人隨即公開表示，贊同并支持中汽協提出的倡議，將加大汽車行業“內卷式”競爭整治力度，推動產業結構優化調整，加強產品一致性抽查，配合相關部門開展反不正當競爭執法，采取必要監管措施，堅決維護公平有序市場環境。

    “企業之間無序‘價格戰’，是‘內卷式’競爭的典型表現，不僅影響產品質量性能和服務水平，而且損害消費者權益，危及行業健康、可持續發展。”上述負責人明確表示。

    數據顯示，2024年汽車制造業利潤率僅為4.3%，同比下滑8%，顯著低于整體工業企業5.4%的平均水平。進入2025年，這一境況并未改善，2025年前4個月，汽車行業利潤率僅4.1%，仍低于下游工業企業5.6%的平均水平。

    中國貿促會汽車行業分會會長王俠表示，近兩年來，國內市場以“價格戰”為主要表現形式的內卷愈演愈烈，甚至有點偏離理性競爭的軌道。適度有序的競爭本是市場經濟的正常表現，但銷量持續增長、利潤持續下滑甚至出現大面積虧損有悖于市場經濟規律。

    “價格戰”的壓力傳導至產業鏈的每一個環節，上游零部件供應商首當其沖，在整車企業“內卷式”競爭造成的采購價連年按10%至15%比例持續下降的重壓下，經營惡化難以避免。

    經銷商作為直面消費者的終端，處境同樣艱難。中國汽車流通協會乘用車市場信息聯席分會秘書長崔東樹對《證券日報》記者表示，“價格戰”導致“經銷商面臨‘越賣錢越少’窘境”，廠家補貼可能不到位，極易引發經銷商資金鏈斷裂。近日多家經銷商集團發布的財報顯示，除個別企業外，其余均有不同程度虧損。與此同時，經銷商資金鏈斷裂將直接影響消費者的維修保養等一系列售后服務。

    更深遠的危機則在于對行業根基的侵蝕。中國汽車工程學會理事長張進華強調，要“以產品質量筑牢企業生存發展的關鍵基石”。然而，當利潤空間被無底線壓縮，企業如何保障持續研發投入。

    “行業利潤下降，必然降低企業在研發投入的力度，不利于汽車行業的技術創新和下一步發展。”黃河科技學院客座教授張翔對《證券日報》記者表示。

    價值競爭才有未來

    面對行業困境，主流車企紛紛發聲，反對“價格戰”，呼吁回歸價值競爭。

    在日前舉行的2025粵港澳大灣區車展上，多家車企負責人紛紛發聲響應中汽協提出的倡議。

    在談及“價格戰”時，奇瑞汽車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尹同躍無奈地表示：“‘價格戰’是我最不喜歡的一個詞。我們的銷售說某某友商已經打‘價格戰’了，發出了價格調整。我覺得這不是一個方向，這是我做出的最痛苦的決定，也是非常違背內心的一件事情。”

    不少車企負責人重申堅決反對“價格戰”。例如，上汽大眾汽車有限公司銷售與市場執行副總經理傅強表示，上汽大眾不會做犧牲利益降價的事情，而是堅持提升產品品質和安全。上汽奧迪營銷事業總經理施鵬澤表示，目前這種“內卷”狀態長期對品牌不利。嵐圖汽車科技有限公司CEO盧放表示，堅決反對“價格戰”，也不會參與“價格戰”。車企應通過技術創新帶動研發、生產、管理效率的提升和改善，降低成本，而非通過偷工減料或非技術進步來降價。

    更有車企負責人發出呼吁，希望汽車市場回歸正確軌道。廣州汽車集團股份有限公司副總經理閤先慶表示，汽車行業不要卷價格，要卷價值，廣汽堅持“價值戰”，給用戶超越價格的價值。重慶長安汽車股份有限公司副總裁、深藍汽車首席執行官鄧承浩呼吁，希望能與同仁們一起開啟中國新能源汽車高質量發展的新篇章，卷技術、卷體驗。

    此外，上海蔚來汽車有限公司創始人、董事長兼CEO李斌表示，希望卷技術、卷服務，不卷價格。小鵬汽車董事長兼CEO何小鵬則表示，期待與中國車企一起卷服務、卷科技、卷質量，攜手走向全球。

    中國汽車工業咨詢委員會主任安慶衡建議，相關部門應出手制定管理政策，借鑒對歐盟“價格承諾”模式，聯合企業制定價格管理政策；同時應限制整車企業運用金融工具長期拖欠零部件供應商貨款，削弱其降價空間，改善供應鏈財務狀況。此外，應加強質量監督，對因降價影響產品質量的行為堅決打擊，對惡意降價、低于成本價銷售和以次充好等行為堅決制止甚至處罰。

    當新能源汽車新車銷售占比已突破40%，中國汽車產業站在由大到強的關鍵節點。崔東樹表示：“車企應通過更好的產品、更強的產品魅力促使消費者樂于換購，從而拉動消費需求增長，而非簡單降價。”

    在全球化布局深化的今天，中國汽車更需在國際上樹立品質優秀、價格穩定的良好形象。告別飲鴆止渴的“價格戰”，轉向以技術創新、產品品質、用戶體驗為核心的價值競爭，中國汽車產業方能真正掙脫“內卷”泥潭，贏得可持續的未來。中國汽車動力電池產業創新聯盟理事長董揚表示，新能源汽車產業的管理，已不能只追求發展速度，必須兼顧秩序穩定、長遠發展及全球協調。

    汽車行業“價格戰”硝煙終會散去，而構建良性生態的戰役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