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 劉釗

    盛夏的北京，汽車4S店展廳里擠滿等待試駕的消費者。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同屬汽車流通核心環節的二手車市場卻門庭冷落，空曠的展廳里回蕩著車商直播帶貨的吆喝聲。

    這恰是當前二手車行業困境的縮影。

    在國家以舊換新政策縱深推進的背景下，二手車市場正迎來大規模置換車輛的注入。在日前舉行的2025中國二手車大會上，中國汽車流通協會會長肖政三表示：“二手車行業正處在轉型升級的關鍵時期，在政策和市場雙重因素驅動下，其發展邏輯正從‘量’的積累轉向‘質’的提升。”

    一面是政策紅利持續釋放、車源量激增，一面是價格內卷加劇、誠信體系待完善、盈利模式遭挑戰，二手車行業已行至變革的十字路口。如何在這場變革中找準方向、突破困局，成為行業亟待解答的難題。

    成長“煩惱”：

    面臨四大難題

    2024年，16家二手車上市公司中，僅有3家實現凈利潤增長，8家深陷虧損之中。另據中國汽車流通協會相關數據，今年前5個月，全國二手車累計交易量達791.26萬輛，同比微增0.62%，增長疲態開始顯露。

    “二手車價格內卷與盈利困境是首要痛點，其次則是新車市場白熱化的‘價格戰’不斷擠壓二手車生存空間。”黃河科技學院客座教授張翔對《證券日報》記者表示。

    上海上汽大眾汽車銷售有限公司總經理傅強持類似觀點。他對《證券日報》記者表示，低車齡二手車價格與新車倒掛，部分新能源車型半年內貶值超30%，車商經營壓力陡增。當前，二手車經營面臨“收車難、保值難、賣車難、周轉慢”四大難題。

    在張翔看來，行業革新盈利模式迫在眉睫。傳統二手車商面臨“增量不增收、增收不增利”的困境，庫存周期不斷延長，場地租金、人力成本、資金利息等擠壓著利潤空間。供應鏈賬期縮短等因素倒逼二手車商從“價格競爭”轉向“價值競爭”，但目前來看，多數企業尚未找到構建新盈利模式的路徑。

    肖政三認為，過去很多二手車經營者的“成長”，一定程度上是靠犧牲誠信來獲得的，以次充好、調表車（指通過技術手段篡改車輛里程表數據，掩蓋真實車況）現象大量存在，車況不透明和交易成本高成為頑疾，全行業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價。當前，部分經營者仍存在隱瞞車況、虛假宣傳等行為，嚴重影響了二手車行業的整體形象。缺乏統一、科學、嚴格執行的車況鑒定評估標準體系，二手車市場品牌化、連鎖化發展將舉步維艱。

    此外，二手車金融、保險配套服務的滲透率仍較低。鑒定評估標準不統一、跨區域流通成本高、專業人才匱乏等問題，也讓行業轉型較難推進。

    張翔認為，要實現二手車高效流通，必須打造以車況透明、誠信交易為基礎的行業自律環境，激活消費者選擇二手車的熱情。

    破局之路：

    多元化探索推動轉型

    2024年以來，以舊換新政策持續釋放紅利，越來越多的車源流入二手車市場。肖政三表示，“擴大二手車交易規模是市場高質量發展的內生動力，政策的持續發力將為行業注入信心。”

    面對嚴峻挑戰，行業也積極尋求破局之道。

    創新正成為破局的核心動力。在營銷端，頭部二手車商通過搭建專業直播團隊，實現車輛檢測、試駕全程可視化；在服務端，定制化整備、售后延保、溯源服務等增值服務重塑客戶體驗，部分交易市場推出“終身質保”“7天無理由退車”等承諾。

    “通過售后保障和自媒體營銷，公司客戶轉介紹的成交率高達80%至90%，支撐企業在市場波動中保持增長。”重慶二手車經銷商企業家聯合會會長、重慶柳博名車董事長陳濤告訴《證券日報》記者。

    廈門聚電時代新能源汽車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聚電時代”）以“快周轉、專業化、線上線下融合”的策略，在新能源二手車領域開辟出連鎖化路徑。

    與此同時，一種新型業態——主機廠置換服務正在蓬勃興起。杭州惠風舊機動車總經理范新雷透露，公司團隊專注為蔚來、小鵬、理想、小米等造車新勢力提供專業置換服務，單月置換量已猛增至四百多臺，積極把握政策紅利（如以舊換新補貼）和主機廠重視二手車業務的機遇。

    數字化與AI也成為破局的關鍵引擎，科技賦能驅動二手車交易愈發透明化，提升交易轉化效率。

    例如，健康用車構建的“全國汽車維修電子健康檔案系統”已積累超4億條維修記錄，以車輛識別碼作為身份標識，建立了從購置到報廢全過程的電子維修記錄。健康用車創始人蘇怡表示：“由政府牽頭、行業背書的車輛信息共享是大勢所趨，是解決信任痼疾的根本路徑。”

    重構未來：

    激發市場內生循環動力

    解決行業“成長煩惱”的最終指向，是行業生態的重構。從單一競爭到生態協同，越來越多的企業認識到生態對行業高質量發展的重要作用。一個以誠信為基石、以協同為紐帶、以可持續增長為目標的新生態正在各方努力下逐漸成形。

    中國汽車流通協會力推的“行”認證成為推動誠信體系標準化建設的重要抓手。中國汽車流通協會二手車鑒定評估分會秘書長李鴻介紹，“行”認證幫助企業建立科學車況評價標準，設計標準化流程保障消費者知情權，并建立技術解讀與糾紛處理機制。實踐表明，采用標準化體系的企業客訴率大幅下降，成功化解多起退車糾紛。

    石家莊瑞誠二手車市場則致力于從“交易場”向“信用場”轉型。據公司總經理池朝輝介紹，該市場通過建立市場統一檢測中心，提供“每車必檢”報告；設立售后服務中心，為場內商戶銷售車輛提供兜底延保。池朝輝呼吁，全國市場協作與行業服務標準要實現共建。

    企業在商業模式層面的變革也在同步推進，車商正尋求更輕盈靈動的盈利模式。在華宏汽車集團股份有限公司二手車事業部總經理安勇看來，經銷商集團需聚焦輕資產運營，部分區域已嘗試轉型平臺經紀人模式。

    政策與金融支持也要跟上。聚電時代總經理李翔飛呼吁有關部門延長并優化二手車置換補貼政策，金融機構能給予二手車商更多融資支持與利率優惠。傅強則建議從頂層設計入手，參考德國經驗研究調整相關稅制，激發市場內生循環動力。

    從政策紅利到技術革新，從模式創新到生態重構，二手車市場的破局之路已然清晰，這個藍海市場有望從“野蠻生長”跨越到“規范繁榮”，為中國汽車市場的可持續發展注入新動能。

（編輯 張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