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華永道中天會計師事務所李丹、李雪梅：

    ■本報記者 包興安

    近年來，我國一大批擁有核心技術的互聯網公司迅速成長。令人遺憾的是，其中已成長為“巨無霸”的公司卻奔赴海外上市，A股投資者只能望洋興嘆。業內人士預計，今年互聯網公司將再掀海外上市潮。如何把優秀的互聯網公司留在中國股市呢？近日，《證券日報》記者專訪了普華永道中天會計師事務所（特殊普通合伙）首席合伙人李丹、普華永道資本市場服務部合伙人李雪梅。

    強大的資本市場

    會吸引好企業主動來上市

    《證券日報》記者：中國資本市場“大”而不“強”，錯失了一批優秀互聯網企業。如何改變優質中國企業“肥水流到外人田”的現象？

    李丹：資本市場，顧名思義是為資本要素提供交易的場所，其核心是撮合資本的需求方與供給方的一套機制。而一個強大的資本市場會吸引優質企業主動來上市。

    強大的資本市場具有多層次市場格局、數量可觀且能為股東及社會創造價值的上市公司、通暢的融資功能、可交易品種的多樣性等外延特征；也具備完善的法律法規體系、良好的上市公司治理、高效透明的市場監管、對實體經濟和科技創新的有力支持、與全球資本市場的不斷融合等內涵特征。

    建設資本市場強國的宏觀意義在于支持新時代國家經濟的高質量發展，讓資本市場在解決經濟發展不平衡不充分中發揮作用，在化解實體經濟發展中的潛在風險方面發揮作用，在促進新經濟（互聯網、人工智能、生物醫藥等）和高科技企業崛起中發揮作用。

    微觀來看，由于股權結構等多種原因，目前一些主要業務在國內的優質企業選擇登陸海外資本市場。今后可以考慮運用更靈活的政策機制引導這些優質公司回歸國內資本市場。

    李雪梅：近幾年來，中國的互聯網新經濟趕上潮流，誕生并成長為世界級跨國企業。普華永道有幸服務了多家這樣的世界級新經濟企業，見證了創新與資本結合之后的企業業務的騰飛。

    略顯遺憾的是，部分這樣的優秀企業尚未得到國內資本市場的支持，國內的多數投資者也未能分享到這些企業迅速崛起帶來的投資回報。因此，迫切需要研討對尚未實現會計盈利的新經濟和高科技企業引入多樣化的非財務發行標準，允許VIE（可變利益實體）等靈活的架構，從而吸引主要業務在中國的優秀企業在本土資本市場上市。

    股權直接融資渠道通暢

    可解決高科技企業資金短缺

    《證券日報》記者：建設資本市場強國對防范重大風險與促進經濟轉型有何作用？

    李雪梅：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指出，今后三年，要重點抓好防范化解重大風險、精準脫貧、污染防治三大攻堅戰。其中，防范化解重大風險位列第一，其重點是防控金融風險。因此，要把防控風險貫穿于資本市場發展始終，把握以下幾方面。

    第一，建設資本市場強國有利于降低財務杠桿，化解實體經濟的債務風險。資本市場的基本功能是發現價值，進而使得能創造價值的企業獲取資本。企業只有以通暢的渠道獲得股權直接融資，才有可能減少對債務融資的過度依賴，降低債務違約和清算風險；同樣，資本市場的直接融資功能使得資金供給方可以與需求方直接交易，避免資金層層嵌套，只在金融系統內部空轉。一個強大的資本市場在化解重大風險攻堅戰方面將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

    第二，建設資本市場強國有利于促進新經濟和高科技企業迅速崛起。資本對于風險偏好的多樣性使得尚未實現會計盈利的新經濟和高科技企業能夠有機會獲取發展壯大急需的資本。從國際經驗看，幾乎每次國家級別的經濟崛起都有強大的資本市場做后盾。美國硅谷互聯網高科技的崛起就是個有說服力的例證。建設資本市場強國是對國家經濟轉型升級的強有力保障。

    第三，建設資本市場強國有利于改善公司治理水平，提升全社會的商業誠信文化。資本市場有效運行的底層邏輯有兩點：資本供給方對資本需求方的信任，資本需求方在法律責任和受托責任約束下的盡職盡責。良好的公司治理機制就是這種盡職盡責的體現。建設資本市場強國，持續改善上市公司的治理水平，不僅有利于提升上市公司的質量，這種“正外部性”也有利于提升全社會的商業誠信文化，減少失信行為造成的經濟損失和信任危機。

    更加重視會計信息

    助推資本市場強國建設

    《證券日報》記者：從會計師的專業角度看，吸引優質企業選擇在本國資本市場上市還需要完善哪些機制和制度？

    李丹：改革開放以來，中國資本市場從無到有，無論從制度建設還是從市場自身特征，都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但“行百里者半九十”，建設資本市場強國任重道遠，隨著現代社會不斷發展進步，未來還有諸多機制和制度需要與時俱進，逐步完善。從會計師的專業角度，建議從以下四個方面進一步建設完善：

    第一，不斷創新，推動新股發行制度改革。

    新股發行制度是資本市場改革的“牛鼻子”，發行條件如何設定決定著什么類型的企業能順利上市融資，發行審核中的責任邊界決定著中介機構將什么質量的企業推向市場，發行的節奏快慢決定著二級市場上的交易行為。所以，新股發行制度需要不斷創新，與時俱進。例如，是否可以考慮引入相對靈活的制度，在一定的條件下允許注冊在中國境外而主要業務在國內的優秀企業在境內交易所上市？另外是否在規則層面確立核發上市批文的常態化、是否放松新股定價管制以減少一二級市場差價套利空間等很多細節問題未來需要進一步研究和落實。

    第二，嚴格監管，加大信息披露違法違規的處罰力度。

    資本市場的價值發現功能的落腳點是上市公司的信息披露。必須通過法律和制度規范資本市場的“主角”上市公司和申請上市的發行人主動落實高質量的信息披露。未來應加快推動《證券法》修訂，為建設資本市場強國奠定法治基礎。在修訂《證劵法》時，應當重點強化上市公司和申請上市的發行人對信息披露的法律責任，加大對提供虛假信息的處罰力度，完善法制環境，落實依法治國的方針，用法治的嚴肅性對提供虛假信息的行為起到震懾作用。

    第三，嚴格執行會計準則，為建設資本市場強國決策提供信息基礎。

    會計信息是對經濟活動的計量和反映，真實、準確、完整、及時的會計信息是資本市場各主體進行正確決策的基礎。國家進行宏觀調控和重大決策也需要掌握經濟的真實運行情況。例如，在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中，幾乎無人能回答“銀行的資產究竟價值多少錢”這樣一個基本問題。在資本市場上，如果投資者對資產的價值衡量缺乏信心，那么他們對整個資本市場也將失去信心。這也是2008年金融危機波及廣泛、影響深遠的原因之一。

    會計準則本身不斷在自我改進，以求更加準確地反映經濟的實質。在與國際財務報告準則持續全面趨同的大背景下，中國財政部陸續修訂發布新金融工具準則、新收入準則以及新租賃準則的征求意見稿，將對會計信息的改進產生深遠的影響。會計信息應被資本市場更加重視，注冊會計師行業整體素質的提高將對建設資本市場強國起到重要作用。

    第四，以更開放的心態與國際資本市場融合。

    資本具有全球化的特性，建設資本市場強國不可能閉門造車。國際資本市場也對中國資本市場的開放做出積極回應。2017年6月份，MSCI明晟公司宣布將中國A股納入MSCI新興市場指數，已經體現國際投資者對我國經濟發展穩中向好的前景和金融市場穩健性的信心。

    目前中國資本市場雙向開放的基本原則已經較為明確，例如堅持引進來和走出去并重，大幅度放寬行業準入限制，支持境內機構穩步推進國際化經營；深化境外上市制度改革，逐步完善QFII、RQFII制度；支持境內交易所、行業機構和上市公司積極參與“一帶一路”建設；推出原油期貨，以滿足境內外企業及投資者風險管理的需求等。在未來需要以更加開放的心態落實這些開放政策。

    總之，作為積極參與資本市場建設的專業人士，可以說目前我們趕上了最好的時代。堅信經過各方的不斷努力，在不久的將來我國將建設成一個法治、專業、開放的資本市場，成為世界公認的資本市場強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