證券時報記者 孫璐璐

    進入3月，人民幣兌美元匯率的強勢支撐終于出現“松動”，并開始一路在波動中釋放貶值壓力。4月20日，在岸人民幣兌美元匯率跌破6.4關口，創2021年10月以來新低。

    市場對于人民幣兌美元匯率的貶值警覺像喊了許久的“狼來了”，雖然進入3月終于“來了”，但對人民幣匯率“超長待機”保持韌性仍普遍認為是超出預期。多位受訪的分析人士認為，前期人民幣匯率之所以能保持堅挺，主要得益于我國出口強勁帶動貿易順差規模較大，境內外匯存款突破1萬億美元，為人民幣匯率提供堅實支撐。

    不過，隨著今年我國出口增速大概率放緩，美聯儲加快加息和縮表步伐，并由此可能引發跨境資本從新興市場經濟體快速流出，預計今年人民幣匯率仍會進一步釋放貶值壓力；但鑒于上一輪人民幣匯率低點在7.1左右，目前人民幣匯率仍有較為充裕的緩沖空間，匯率彈性將進一步增強，發揮匯率調節宏觀經濟和國際收支自動穩定器的功能。

    人民幣匯率堅挺

    靠“真金白銀”

    截至4月20日16：30，在岸人民幣兌美元匯率收報6.4153，較前一日大幅走貶375個點，創2021年10月18日以來新低。

    進入3月，人民幣兌美元匯率從6.31左右的高點一路下探，盡管目前跌破6.4，但貶值幅度仍較為緩和，市場對人民幣匯率“超長待機”保持韌性仍普遍認為是超出預期。

    去年以來，人民幣匯率之所以能保持堅挺，來自于“真金白銀”的支撐。嘉盛集團資深分析師JoePerry在接受證券時報記者采訪時表示，出口強勁驅動下的龐大經常項目順差和外資持續流入境內股市債市，是去年人民幣匯率保持堅挺的主要原因。

    數據顯示，2021年，我國經常賬戶順差3173億美元，與國內生產總值（GDP）之比為1.8%，其中，貨物貿易順差進一步增加，高達5627億美元。來華證券投資雖低于2020年，但仍顯著高于疫情前的2019年，境外對我國證券投資凈流入1769億美元。

    值得注意的是，出口強勁下，外貿企業所積累的外匯存款亦為人民幣匯率提供支撐。今年一季度外幣存款增加494億美元，3月末，外幣存款余額1.05萬億美元，同比增長9.4%。

    香港一中資金融機構外匯交易員對證券時報記者表示，境內外匯存款突破1萬億美元，這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出口企業的留存外匯。當人民幣走強時，出口企業會減少結匯；當人民幣走弱時，企業會逢低結匯，但市場結匯多了又會支撐人民幣堅挺。

    “境內出口企業對結售匯進行逆周期交易，對此輪人民幣匯率穩定起到了重要的支撐作用。這也說明市場主體對于匯率雙向波動的看法更加成熟，很難形成單邊持續看漲或持續看空的匯率預期。”上述外匯交易員稱。

    支撐人民幣匯率

    前期走強因素生變

    進入3月，隨著國內疫情多地散發、美聯儲正式開啟加息周期等境內外多重因素影響，支撐人民幣匯率去年走強的出口、外資流入等因素正在生變，人民幣匯率開始逐漸釋放貶值壓力。

    除人民幣兌美元匯率跌破6.4關口外，反映人民幣兌一籃子貨幣匯率的CFETS人民幣匯率指數自3月11日沖頂逼近107后，開始逐漸回落，截至4月15日達到105.8。

    JoePerry認為，隨著今年以來亞洲其他新興市場國家逐步恢復生產，接受出口訂單，去年中國出口受益的替代效應也可能減弱，預計今年中國的經常賬戶順差將縮窄至2000億美元左右。從跨境資本流動情況看，今年滬深港通項下北上資金整體流入規模預計將小于去年，境內債市的外資流入規模預計也將較去年放緩。

    美聯儲的貨幣政策是影響全球跨境資本流動的重要因素。從以往美國加息周期的情況看，加息縮表期間往往伴隨著跨境資本從新興市場經濟體大規模流出，加劇金融市場震蕩。由于美國通脹水平“高燒不退”，以及近期美聯儲官員不斷釋放鷹派論調，市場普遍認為美聯儲將加快加息和縮表的步伐。

    “美國3月PPI年率大漲11.2%，創下2010年11月有記錄以來最高點。PPI的數據比CPI更令人揪心，因為PPI被視為前瞻性通脹指標，追蹤上游商品與服務價格的變化，最終將傳導到消費者。即使在有利的情況下，美國的通脹也將在一段時間內保持在異常高的水平。”JoePerry稱，在此背景下，預計美聯儲在5月初的議息會議上將大刀闊斧展開行動。我們預計今年年底前，美聯儲將再加息200個基點，5月后可能啟動縮表或公布縮表計劃，最終的縮表目標會達到每個月900億美元。

    人民幣匯率前景：

    短空長多？

    盡管近期美聯儲官員連續釋放鷹派信號，甚至有的官員提出不排除一次加息75個基點的可能性，但上述外匯交易員則認為，美國經濟能否承受得住連續大幅加息和縮表，這是要打問號的。現在表態強硬且加快貨幣政策收緊步伐，也有出于11月美國中期選舉的政治因素考慮。

    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發布最新一期《世界經濟展望報告》，預計2022年全球經濟將增長3.6%，較1月份預測值下調0.8個百分點。其中，將今年美國經濟的增長預測從1月的4%下調至最新的3.7%。

    中銀證券全球首席經濟學家管濤認為，現在市場普遍預期美聯儲會有更多激進的加息，甚至同時會啟動縮表，這難免會引起美國經濟金融市場的動蕩。而經濟金融的動蕩有可能會造成市場風險偏好下降，驅動中國出現階段性的資本外流，在這種情況下人民幣匯率有可能有漲有跌，雙向波動。跟2015年“811匯改”相比，人民幣匯率雙向波動適應性大大加強，同時我們民間貨幣錯配也是明顯改善，所以不至于會出現貶值的恐慌。

    如果美聯儲貨幣緊縮力度超預期，則有可能會刺破資產泡沫，引發經濟衰退。實際上，近期美國長短端利率倒掛，就被市場看作是經濟衰退的“前兆”。對此，管濤認為，一旦全球金融動蕩，經濟衰退，中國可能難以獨善其身，不排除這種情形下人民幣匯率可能會重新承壓，對后續匯率形勢仍然要高度關注和警惕。

    截至記者發稿前，在岸、離岸人民幣兌美元價差在270個點左右，離岸人民幣匯率在6.34左右。上述外匯交易員表示，這說明人民幣匯率短期內還有進一步貶值壓力。

    不過，鑒于上一輪人民幣匯率低點在7.1左右，目前人民幣匯率仍有較為充裕的緩沖空間。招商證券研報認為，維持人民幣匯率短空長多的基本判斷。中美經濟基本面和貨幣政策分化所造成的利差收窄甚至倒掛難以快速扭轉，國際資本外流和人民幣匯率貶值的壓力仍將存在，需要發揮人民幣匯率的彈性以維護我國貨幣政策的有效性。全年來看，美元指數將沖高回落，人民幣匯率將重回升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