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沒什么消費，但是對家用這塊性價比，很多中年男人卻是無師自通。

    蔣光祥

    和剛大學畢業的年輕人篤信自己年薪百萬指日可待不一樣，中年男人總覺得自己快失業，典型癥狀是經常會不自覺地給自己做一個壓力測試，看一個月最低要多少錢可以活下來，算一算沒了這份工資還能撐多久。算來算去一聲嘆息，好像還真的玩不轉，主要不再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單身漢。作為上有老、下有小，中間有妻子嘮叨的中年男性，個體宏觀消費背景已經是殘垣破壁。而在微觀實操上，除了孩子的奶粉、尿不濕或課外培訓費（“雙減”之后居然可以省不少，前提是能沖銷已給孩子報名的幾家培訓班跑路的壞賬），家里的房貸車貸，中年男性在自己身上還真的沒發現什么剛需的花錢之處，不是有意識要省，而是的確沒有這個必要。

    中年男人煙早戒了，普遍“三高”亦不敢饞酒。進各大商圈，除了帶孩子吃個飯，最多也就逛幾個快銷品牌。現在衣服質量都還行，快銷品牌也算個牌子，關鍵也不貴。一百塊三件，單件39.9塊的圓領T恤，幾年下來除了領口松了一點，又不是不能穿。發量岌岌可危，tony老師再巧舌如簧也沒了用武之地。健身房這種大額支出，或是上過一次當，一般也不會有第二次，或是找按次收費的新生代商家，既實惠又少了耳邊聒噪，哪怕離家稍微遠一點，共享單車反正買的是月卡。朋友和朋友間的聚會都越來越少，不是有意，而是大家都很累，差不多的社會層級（混的都不咋樣？），論互相之間的提攜，心有余力不逮；論稱兄道弟吹牛吹水，早沒了興致，還能把家里兩居室吹成三房兩衛不成。除了被手機又刷到的青壯年男人猝死的新聞提醒，想起來約一場“鴿王”遍地的足球，要不就不見了吧。

    自己沒什么消費，但是對家用這塊性價比，很多中年男人卻是無師自通。手機上某個優惠比價APP僅次于微信打開的頻率，以至于對它前兩年能在創業板上市，一點都不意外。這也是不知不覺間，上海等一二線城市街頭的臨期進口食品店能夠越開越多的社會基礎。最近更是淪落到幾大主流電商的平價茅臺搶購，盡管明知不可能有這個手速，竟然也去湊個熱鬧。這歸根結底可能還是中年男人對自己作為一家之主，掙錢能力的不自信，連帶造成別人掙自己錢的難度呈幾何上升。回首年輕氣盛，意氣風發，“千金散盡還復來”的舊日，好像的確有了一點不一樣。

    年紀漸大，壓力卻也漸大；感悟更多，擔憂卻也更多。因而，對比35歲以上員工被互聯網大廠公開嫌棄，整個社會似乎都在為難中年人的現狀，上個月浙江臺州殯儀館（市屬事業單位）某招聘崗位的報考人數達到973人，中年男人可以表示理解。畢竟相比杭州余杭區某街道辦事處的“綜合管理”科員崗位報考人數達5451人來說，前者還算得上是一門考試，后者更像摸彩現場。只是近幾年來，浙江省的公務員報考人數屢創“歷史新高”還是令人稍感意外，公務員報考的競爭比2021年竟達到了1：65。要知道，普遍被認為是“官迷”的山東，今年這一比例也僅為1：48。這說明，對過往敢為天下先，“寧愿睡地板、也要當老板”，走街串巷拿“雞毛換糖”也要做生意的浙江父輩來說，生意難做了，而體制內待遇又在逐步提升，不如讓子女去謀一份穩當工作，起碼不用擔心35歲之后被當用光的干電池丟棄。浙江尚且如此，其他省市整體就業氛圍之緊張與內卷也就可想而知了。每念及此，一些當年曾放棄公務員、事業編制，選擇激蕩人生的中年男人心緒復雜，無以言表。

    中年男人有點困頓也有點累，但并沒有把對自己的不滿和欲望化為憤恨，然后轉嫁在他人身上。不過在寒風吹起時，裹緊衣服，坦然面對拼搏后的現實。一張被社會的風霜雕刻得愈發堅毅的中年男人的臉，偶爾嘴里也會冒出一句“沒有什么能夠阻擋，我對自由的向往”。

    （作者系基金從業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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