證券時報記者吳志

    很多80后、90后小時候都有吃著小零食，收集附贈卡片的記憶。若干年過去，當年的小朋友長大了，但如今的小朋友依然對集卡這件事興致勃勃。只不過，當年的卡片已經從單純的營銷工具，變成了一個規(guī)模龐大的產業(yè)。

    近兩年，奧特曼卡牌在低齡人群中爆火，甚至大有成為低齡人群“社交密碼”之勢。由此引發(fā)的低齡人群高額消費、沉迷卡牌收集等問題引起廣泛關注。

    卡牌：新的“社交密碼”

    “今天晉級8強的小朋友名單已經出爐，請念到名字的小朋友在家長的帶領下，準備接下來的比賽……”在上海市南翔印象城商場內的一家卡游卡牌專賣店內，一場激烈的奧特曼卡牌對戰(zhàn)剛剛結束。

    參加對戰(zhàn)的選手年齡多在10歲以內，比賽現(xiàn)場吸引了不少家長和同樣年幼的小朋友圍觀。想要參加比賽，得先買卡、抽卡，并集齊一套（40張）卡牌。

    在這家面積頗大的專賣店里，最顯眼的位置擺滿了各種奧特曼IP卡牌。撲克牌大小的紙牌，正面是奧特曼或怪獸圖像，以及對應的攻擊值、防御值、必殺技、卡牌序號、等級等信息，背面是更詳細的介紹。就是這么一張小小的卡片，成為當下小朋友間的“社交密碼”。

    在證券時報·e公司記者停留的半小時里，至少有15名兒童在店內選購卡牌，他們的年齡多在10歲以內。還有一些小朋友在店內兜兜轉轉，尋找同齡人交換卡牌。

    不論是圍繞奧特曼IP的門店開設、比賽組織還是卡牌銷售，背后都離不開一家公司：卡游。卡游是目前國內卡牌市場的主要玩家，也是奧特曼IP卡牌的發(fā)行商。

    除了開在商場中的大型卡牌專賣店，卡游奧特曼卡牌更重要的銷售渠道是線上以及線下小店。在卡游官方旗艦店，奧特曼卡牌體系龐雜，多款卡牌銷量超過50萬件。

    而在線下，奧特曼卡牌早已深入許多街頭小店，尤其是在學校周邊。商家通常將一整盒36包的卡牌拆開銷售，每小包能開出8張卡牌，最低售價只需1元。

    知名IP疊加游戲、盲盒、集郵、社交等多重屬性，價格還低廉，奧特曼卡牌就這樣在低齡人群中流行開來。

    “家里的卡片已經堆積成山了，便宜的卡包拆出來的大多數(shù)是沒用的卡，隔一段時間就要丟掉一大批。”武漢市民張女士對記者表示，兒子之前就零零星星買過這些卡牌，但今年上半年開始越買越多，價格也越來越貴。“有時候纏著我網上給他買，有時候在路邊小店里買，沒統(tǒng)計過花了多少錢，但看家里的卡牌數(shù)量應該是個不小的數(shù)字。”

    版本眾多體系復雜

    作為童年記憶的一部分，很多人對奧特曼IP并不陌生，但奧特曼卡牌卻是另一回事。在卡游公司的運營下，奧特曼卡牌不僅有不同的系列、材質、稀有度，還有復雜的人物、比較、收集體系。

    以卡牌稀有度為例，據(jù)媒體梳理，奧特曼卡牌擁有從R、SR到XR、SP等超過20個等級。其中R為最普通的等級，等級越高，稀有度也越高，抽中的幾率就越小。

    稀有度之外，奧特曼卡牌還有經典版、豪華版、傳奇版、黑鉆版等大量不同版本。

    奧特曼卡牌全系列到底有多少種、多少張？發(fā)行邏輯是怎樣的？這個問題恐怕很難有答案。

    在接受記者采訪時，卡游公司僅表示，目前公司的奧特曼卡牌分為兩個系列，超宇宙奧特英雄X檔案系列（收藏卡）和英雄對決系列（競技卡），這也是公司卡牌產品的兩大系列，每個系列都會定期更新。

    “奧特曼卡牌的體系縱橫交錯，非常復雜，要說這里面有什么發(fā)行邏輯，其實沒有。卡游公司只是建立了一套稀有度體系。它們的核心是希望提升SKU，這樣可以賣出去更多的卡包。”玩具行業(yè)從業(yè)者秦偉（化名）告訴記者。

    “但其實這種稀有度體系也是不完善、不嚴謹?shù)摹：芏嗫ㄐ椭g，甚至談不上誰比誰稀有，只是制作方式或呈現(xiàn)的效果略有不同而已。”秦偉說。

    復雜的體系下，成年人直呼看不明白奧特曼卡牌，但許多小朋友卻對此了如指掌。記者在卡游上述門店選購期間，甚至得到了多位小朋友的“指導”。

    “很多成年人確實看不太懂，但是小朋友對人物比較熟悉的話，就能夠明白其中的差別。很多小孩子經常來玩，有的小朋友開的包比我們店員都多，所以他們對產品都了如指掌。”卡游線下門店一位店員告訴記者。

    高額消費受關注

    除了卡牌，還有專門用來收集對應卡牌的冊子，類似于集郵冊。

    仍以卡游為例，其銷售的奧特曼卡冊中附有相應的收集指引，注明推薦收納的卡牌序號及卡牌名。由于卡牌都是盲盒式開出，要完整集齊一本卡冊，可能需要購買大量卡包，且還不一定能開到所有想要的卡牌。

    雖然市面上最低1元就能買到一小袋卡牌，但想要獲得更高等級的卡，免不了付出更高的代價。

    “價格越高抽中高級卡的幾率就越大。便宜的也有，但是最普通的1元1包的基本都是普通卡。如果想多抽高級卡，肯定要買更貴的卡包。”一位卡牌愛好者對記者表示。

    在電商平臺上，卡游旗下最普通的包含288張奧特曼卡牌的整盒裝價格不到40元。但包含250張奧特曼卡牌，有一定概率開出“燙金GP”等級卡片的套盒售價近150元，翻了幾倍。

    顯然，想要收集的卡牌越多，等級越高，需要投入的金錢就越多。

    近期，頻繁爆出的低齡人群大額消費問題把奧特曼卡牌推上了風口浪尖。媒體報道的最極端的案例中，北京的一位家長為了幫助兒子集齊奧特曼卡牌，陸陸續(xù)續(xù)花費近200萬元抽卡，且未能集齊。

    在接受記者采訪時，卡游公司對此明確否認：“理論上不存在這類家長。”卡游公司稱，公司所有直營門店和授權門店均對未成年人單次消費金額（200元/次）和單位時間內的累計消費金額（1000元/月）做出限制，公司會對員工進行嚴格考核。

    卡游公司還表示，“公司產品主要價格區(qū)間為1-10元/包，據(jù)公司會員數(shù)據(jù)統(tǒng)計，北京地區(qū)的所有會員，歷史客單價不超過300元。按新聞中200萬的購買金額計算，需要購買6666次。從北京富力店1月1日開業(yè)至8月初，需要每天購31次才能完成。”

    200萬元的消費案例或許過于極端，但這并不意味著當前卡牌消費中不存在問題。

    以二手卡牌炒作為例，部分稀有等級的奧特曼卡牌，在二手平臺上甚至能賣到數(shù)百元一張。

    對于這一現(xiàn)象，卡游公司表示，“二級市場存在對卡牌的一定炒作，價格高于品牌零售價，不排除有黃牛進行倒買倒賣。二級市場價格虛高，導致花費較大，卡游一直倡導理性消費，不參與任何二級市場交易，并在所有門店公約內提倡。”

    不過，線下大型門店只是卡牌銷售渠道的一部分。電商平臺、便利店、二手平臺等渠道中，還存在大量監(jiān)管空白，這些渠道也是卡牌亂象的重要來源。

    家長觀點不一

    奧特曼并不是目前流行的唯一卡牌IP，斗羅大陸、海賊王等知名IP的卡牌，也有不小的粉絲群體，其運營方式與奧特曼卡牌基本類似。

    卡牌本身雖然并不新鮮，但如今卡牌的運營模式、市場規(guī)模都與此前完全不同。而目前并沒有針對卡牌產品的具體管理規(guī)范。記者調查發(fā)現(xiàn)，家長對于卡牌產品的態(tài)度也存在明顯分歧。

    記者在線下卡牌門店內采訪時發(fā)現(xiàn)，許多家長帶著孩子在店內選購。有家長告訴記者，卡牌只是一種玩具，和其他玩具產品沒什么區(qū)別，玩一陣子熱情就過去了，并不擔心孩子沉迷其中。還有家長希望孩子通過交換卡牌、參加比賽來拓寬社交圈。

    反對的聲音也不少。

    有家長擔憂，這些卡牌可以隨意買到，尤其是學校周邊隨處可見，脫離監(jiān)管后的兒童缺乏自制力，很容易沉迷其中。

    不久前，《盲盒經營活動規(guī)范指引（試行）（征求意見稿）》提到，不得向8周歲以下未成年人銷售盲盒，鼓勵地方對小學校園周圍的盲盒銷售模式包括距離、內容等進行具體規(guī)范。有家長認為，具備盲盒屬性的卡牌產品，也應納入其中進行管理。

    在秦偉看來，卡牌作為一種游戲產品，具有存在的價值，但現(xiàn)階段卡牌運營企業(yè)的銷售方式存在問題。

    “并不是說卡牌這個產品有問題，有人喜歡有人收藏，這都是正常的。如果卡牌作為一個玩具，每一張明碼標價銷售，不管賣2塊還是3塊都沒有問題。但是它每一包都是固定的價格，然后讓小朋友自己去拆盲盒一樣，這種銷售手段是存在問題的。”

    “如果卡游用了單品的銷售手段，可能很難做到這么大的體量。”秦偉認為，卡牌更多的成癮性在于拆開卡包的一瞬間，“它跟概率相對確定的盲盒不一樣，每一包卡牌里配置的是比例完全不固定的東西，這對未成年人來說更容易成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