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來國內“遍地開花”的電子煙行業，即將迎來強監管時刻。

    3月22日，工信部公開征求對《關于修改<中華人民共和國煙草專賣法實施條例>的決定（征求意見稿）》的意見（下稱《征求意見稿》），擬在附則中增加一條：“電子煙等新型煙草制品參照本條例中關于卷煙的有關規定執行。

    對于《征求意見稿》，中國控制吸煙協會副會長廖文科對第一財經表示：“這意味著電子煙未來將納入傳統煙草的管理體系，對于擁有多樣化銷售渠道的電子煙，會有一個制約。這對于減少青少年介入煙草是一個好消息，至少減少了青少年從網上購買的渠道。”

    一石激起千層浪，市場反應比較強烈。

    3月22日美股收盤，從事電子煙業務的中國企業霧芯科技股價跌47.84%，報10.15美元/股；23日，處于電子煙產業鏈上游的港股思摩爾國際開盤大跌40%，收盤報48港元，跌27.2%。A股方面，受此消息影響，截至23日收盤，電子煙板塊普跌，集友股份（603429.SH）、田中精機（300461.SZ）、沃特股份（002886.SZ）分別收跌9.37%、4.07%、3.11%；與此相應的，煙草板塊領漲，華寶股份（300741.SZ）盤中漲逾12%，收盤漲4.75%，金時科技（002951.SZ）、永吉股份（603058.SH）、陜西金葉（000812.SZ）漲停。

    市場影響幾何

    由于此次發布的為《征求意見稿》，第一財經記者經過多方采訪后了解到，此次市場反應表現在霧芯科技股價暴跌，除了政策出臺本身的利空影響之外，還因該《征求意見稿》遠比此前市場猜測的監管措施嚴格。

    業內分析認為，原本市場預期是由中國煙草總局制定對電子霧化的監管政策，而此次是由工信部出臺《征求意見稿》，監管級別提高。且在《征求意見稿》中表示：此次修改主要是落實黨中央、國務院關于推進電子煙監管法治化的要求，明確電子煙等新型煙草制品的監管法律依據，并做好與《中華人民共和國未成年人保護法》等法律法規的銜接，發揮好法治固根本、穩預期、利長遠的重要作用。

    其次，電子煙行業內對監管政策的出臺早有預期與準備，2019年11月，中國監管機構便強制電商平臺下架電子煙制品，使諸多電子煙品牌轉至線下渠道。

    對于《征求意見稿》，業內人士分析認為，此次市場原本預期的監管方式是稅收與電子煙產品本身口味以及尼古丁濃度的控制，而《征求意見稿》直接將電子煙納入煙草專賣監管，整個產業鏈的生產、銷售以及稅收各環節也將全面納入審批范圍。在整個產業鏈中，既要保證思摩爾國際這類上游廠商的利潤空間，又要確保加盟商賺到錢，同時繳納更高的稅額，霧化電子煙行業的發展空間受到明顯限制。

    對于《征求意見稿》傳遞出的信號，煙草行業內人士王帆（化名）告訴第一財經記者，對電子煙參照《煙草專賣法》進行管理，可能意味著“國家隊”要進場，將對目前電子煙市場產生巨大影響，電子煙的整個銷售格局將發生大變化。

    深圳寶安沙井街道，曾因電子煙行業的火爆而繁盛。彼時，沙井到處都是生產電子煙的小作坊，在電子煙一條街很容易買齊組裝配件。電子煙生產企業東莞瑪雅電子科技有限公司老板劉韜，2014年上半年在偶然路過深圳時，看到了沙井電子煙作坊的紅火景象，劉韜沒多久便正式加入了電子煙大軍。

    這一切止于2019年。這一年的11月，國家煙草專賣局、國家市場監督管理總局發布《關于進一步保護未成年人免受電子煙侵害的通告》，規定禁止在線上平臺銷售電子煙及發布電子煙廣告。這對高度依賴線上銷售的沙井大部分小作坊都是重創。

    2017年，劉韜將工廠從沙井搬到現在的東莞。在經歷了電子煙行業的野蠻生長和惡性競爭后，對于此次《征求意見稿》，站在行業的角度看，劉韜認為，行業規范的出臺將更加有利于電子煙產業做大做強，“這對主攻國內市場的電子煙品牌短期內有影響，但長期來看是利好的。”

    監管跟不上增長

    從銷售渠道來看，2019年末開始禁止電子煙在網上銷售之后，電子煙線下店開始爆發式增長。“現在各大商場基本都被占滿了，如果想開新店的話得自己先找好場所，并且確定附近沒有同品牌其他銷售點。”華東一位電子煙品牌總代理告訴第一財經。

    就電子煙的盈利情況，記者采訪多家品牌地區（總）代理后得到的答案基本一致：目前，從事電子煙銷售的回本周期大約是半年。

    “開店的成本主要是房租，還要加1萬元裝修，除去租金、裝修外，基本投入幾萬元就夠了。前期進貨需要3萬元，人工費用每個月6000左右的底薪+提成。”上述總代理說。

    面對可能到來的政策調整，電子煙的銷售端仍比較樂觀。該總代理認為，參照卷煙監管有利于線下專賣店，該政策意味著電子煙走向正規化。

    “政策調整不會危及線下店的原因在于，我們電子煙的生產原料是經過國家核準的，目前工商營業執照里也有電子霧化器這一經營項目。”上述總代理說。

    但王帆認為，這種想法可能過于樂觀，因為一旦對電子煙按照《煙草專賣法》進行管理，可能就意味著國家隊要進場，將對目前電子煙市場產生顛覆性影響。

    中國首次出手進行電子煙監管，是在2018年8月，國家市場監督管理總局和國家煙草專賣局聯合發布了《關于禁止向未成年人出售電子煙的通告》，要求禁止向未成年人出售電子煙。然而此通告并沒有阻斷電子煙企業將互聯網營銷的重點目標放在年輕人這一客戶群體。未成年人大多是通過互聯網知曉、購買并開始吸食電子煙。

    自2004年一種被命名為“如煙”的電子煙在中國問世，到2019年12月底，全國共有電子煙企業1000余家，其中有 11家上市公司；煙具廠家907家，深圳占85.7 %；煙油廠家86家，深圳占72%；全國電子煙上下游企業相關從業人員數量超300萬人（據中國電子商會電子煙行業委員會數據）。

    根據上述調查，全球電子霧化煙專利數共有28642件，其中中國25006件，占87.3%。

    從產業規模看，2020年，中國電子煙出口約為 494億元人民幣（75.59億美元），較2019年增長12.8%，較2018年增長72.1%。2020年，中國內銷零售額約為145億元人民幣，較2019年增長30%，較2018年增長262.5%。

    電子煙暫無標準

    目前，在全球有明確立法或正式宣布禁止銷售電子煙的國家和地區已超過40個，如巴西、新加坡、印度等。此外，包括世界最大電子煙消費國美國，以及歐盟在內的60余個國家和地區，將電子煙視同煙草制品進行嚴格管制。

    就目前而言，廖文科認為，對于電子煙的管理，更迫切的是盡快出臺質量標準，其次才是銷售渠道的監管。

    任何一個工業產品都具有一定的標準，但是電子煙沒有。也正是因為這個空白，使得電子煙行業呈現野蠻生長的景象。

    工信部在解釋上述政策背景時表示，近年來，電子煙等新型煙草制品市場監管領域出現了一些新情況、新問題，社會各方面非常關注，需要推進電子煙監管法治化。此項修訂，符合電子煙產品特性以及當前國際監管的通行做法，可增強電子煙監管效能，有效規范電子煙生產經營活動，解決電子煙存在的產品質量安全風險、虛假廣告等問題，切實保障消費者合法權益。

    然而，作為判斷質量是否合格的電子煙標準，至今沒有出臺。

    “單純的監管渠道、銷售，不能真正地管到電子煙產品。監管需要依據，現在連標準都沒有，如何判斷電子煙合不合格？我國是電子煙的主要生產基地和出口國，涉及數百萬的從業人員，因此更應該弄清電子煙的成分及其安全性，為制定有關政策提供科學依據。”廖文科表示。

    2017年10月，國家標準化管理委員會下達了《20171624-Q-456 電子煙》國家標準制定計劃，項目進度要經過網上公示、起草、征求意見、審查、批準、發布等幾個階段，其項目周期為24個月，但在過去了3年半有余之后，其狀態仍為“正在審查”。

    正因為標準缺失，各種添加都可以進入煙彈中，以各種特殊的香味博取煙民的青睞。然而，宣傳成“健康”的電子煙煙彈，究竟如何？

    “近年來，電子煙在全球的使用呈明顯上升趨勢，尤其是在青少年中。中國電子煙煙油的主要成分為尼古丁型和非尼古丁型，煙油品種達上百種。目前市場上，尼古丁型的電子煙占比較高，煙彈的尼古丁含量為 30毫克~60毫克不等。尼古丁屬于高危化學品，一只小白鼠吸入1mg便可致死，人吸食時，如何控制吸入的尼古丁含量是大問題。”中國控制吸煙協會原常務副會長許桂華表示。

    世界衛生組織《2019 年全球煙草流行報告》表示，電子煙生產者利用“無煙產品”之類的字眼蒙蔽大眾，聲稱電子煙是一個“更健康的選擇”，但這種產品同樣會產生有毒排放物，并對公眾造成長期或短期健康影響。所以，世界衛生組織建議：“雖然電子煙觸發的具體風險尚未有結論性評估，但它無疑是有害的，應當加以監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