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 杜雨萌

    國家市場監督管理總局（以下簡稱“市場監管總局”）日前發布公告稱，依法禁止虎牙公司與斗魚國際控股有限公司合并。至此，該案成為市場監管總局自今年4月份對阿里巴巴集團“二選一”做出行政處罰后，平臺經濟領域的又一重大典型反壟斷案件。

    在國務院反壟斷委員會專家咨詢組成員、清華大學法學院競爭法研究中心主任張晨穎看來，該案標志著在平臺企業經營者集中領域，中央“強化反壟斷和防止資本無序擴張”釋放出清晰明確的監管信號，即國家在鼓勵和促進平臺創新發展的同時，積極預防和制止可能造成排除、限制競爭效果的壟斷行為，保障平臺經濟規范有序創新健康發展。

    從追溯到預防

    監管進入精細化模式

    公告顯示，針對本次合并的主導方騰訊申報的虎牙斗魚合并案，市場監管總局審查認為，本案相關市場為中國境內網絡游戲運營服務市場和游戲直播市場。如虎牙與斗魚合并，一方面，將進一步強化騰訊在游戲直播市場的支配地位；另一方面，也將使騰訊在上游中國境內網絡游戲運營服務市場和下游中國境內游戲直播市場擁有雙向封鎖能力，均可能具有排除、限制競爭效果。因此，作出了禁止經營者集中的審查決定。

    國浩律師（上海）事務所合伙人李鵬對記者表示，經營者集中審查制度是防止相關行業出現壟斷、寡頭型企業的事先預防措施，而違法實施經營者集中可能會導致某些市場集中度高的行業進一步弱化競爭，不利于建立公平、有序競爭的市場環境。

    那么，應如何判斷經營者集中？北京市京師律師事務所合伙人盧鼎亮告訴《證券日報》記者，核心在于集中是否取得了其他經營者的控制權。實施經營者集中審查的目的，在于對集中企業的競爭狀況進行分析。若違法實施經營者集中，有可能導致集中后的企業形成壟斷；也有可能通過經營者集中使其他競爭者的處境變得艱難，造成潛在競爭者進入相關市場難度大幅提高，從而減少競爭對手，強化企業市場支配力，進而大大增加企業濫用市場支配地位行為和壟斷協議行為發生的危險性以及妨害競爭。

    事實上，自去年以來，不僅監管部門在反壟斷上的執法強度和力度有所升級，其監管措施也在日益完善。這一點，在平臺經濟上體現得尤為明顯。

    據記者梳理，為有效預防和制止壟斷行為、共同營造公平競爭的市場環境，截至目前，市場監管總局共發布了包括《關于平臺經濟領域的反壟斷指南》《經營者反壟斷合規指南》等八項反壟斷指南。與此同時，已進入審議程序的《反壟斷法》修訂案中，對平臺經濟領域公平競爭作出專門規定。另外，根據全國人大常委會的立法計劃安排，《反壟斷法》修訂已被列入今年的工作計劃。

    從具體的執法實踐看，市場監管總局2020年依法對阿里巴巴集團控股有限公司實施“二選一”等涉嫌壟斷行為立案調查，并于2021年4月份對其處以罰款182.28億元人民幣，這是中國平臺經濟領域第一起重大壟斷案件，對防止平臺壟斷、規范競爭秩序具有重要標桿意義。

    李鵬表示，目前，全球正處于數字經濟高速發展的時代，強化互聯網行業數字經濟平臺的反壟斷，既符合普通群眾的最基本利益，又是世界趨勢所向。

    值得一提的是，同樣是平臺經濟領域的反壟斷重大案例，但對比發現，相較于市場監管總局對阿里巴巴集團濫用市場支配地位行為所作出的追溯性處罰來說，此次禁止騰訊合并虎牙和斗魚，無疑屬于對尚未發生的經營者集中風險進行前置性干預。

    在張晨穎看來，經營者集中控制制度作為反壟斷法項下的事前監管措施，其特有的預防性功能的價值便在平臺經濟治理中凸顯出來，它能夠通過事前監管的方式防止平臺企業采取并購或策略性行為實現對相關市場的結構性壟斷，而壟斷協議和濫用市場支配地位制度則是通過事后監管的方式禁止平臺企業達成或實施壟斷行為。整體上看，三大支柱形成制度合力構建起了平臺經濟事前事后全鏈條監管。

    互聯網領域

    反壟斷持續加碼

    近年來，隨著數字經濟的快速發展，其在提升經濟發展質量、為消費者提供更大便利、服務高質量生活的同時，無疑使得競爭問題逐步凸顯。

    市場監管總局反壟斷局局長吳振國近日在接受采訪時表示，數字平臺經濟作為一種新興經濟業態，“贏者通吃”“強者愈強”的特點明顯，容易形成一家或幾家獨大的寡頭格局，加之平臺企業兼具“企業”和“市場”雙重屬性，容易借助市場力量、平臺管理地位和數據、資本及技術優勢，實施壟斷行為，限制和排除競爭，損害消費者利益，影響行業創新發展。

    在此背景下，中國反壟斷執法機構積極開展執法行動，以應對和解決數字平臺經濟競爭問題。數據顯示，2020年，中國反壟斷執法機構共辦結壟斷案件109件，罰沒金額4.51億元。其中違法實施經營者集中案件16件。另外，經營者集中案件立案485件，審結473件。

    記者梳理發現，僅從今年來看，市場監管總局已多次通報并對違法實施經營者集中案作出行政處罰。而互聯網領域，堪稱處于反壟斷的“風眼”位置。

    具體來看，7月7日，市場監管總局共對互聯網領域的22起違法實施經營者集中案分別開出50萬元的罰單。在此之前，今年市場監管總局還在3月12日、4月30日分別對互聯網領域10起和9起違法實施經營者集中案作出行政處罰決定。從涉案企業來看，更是包括阿里巴巴、騰訊、滴滴、蘇寧、美團等知名互聯網企業。

    而一個比較有意思的類比數據顯示，在日前媒體公布的最新中國公司市值500強企業中，騰訊、阿里巴巴更是躋身全球市值TOP10之列。與此同時，美團也以第六名的成績打入萬億市值俱樂部中。

    一方面是互聯網企業市值變動所對應的經濟發展趨勢，另一方面是反壟斷監管“靴子”相繼落子互聯網頭部企業，這其中既透露了監管部門對于數字平臺經濟的反壟斷決心，同時，也“預告”著后期反壟斷的重點領域。

    “數字經濟已經滲透到經濟活動的方方面面。”盧鼎亮告訴《證券日報》記者，不同于傳統行業之間的產品競爭，以用戶為核心資源的性質推動互聯網領域的競爭逐步演變成為生態的競爭。疊加互聯網行業存在的網絡效應，一旦其在競爭中進一步確立網絡效應，就可能會對用戶進行鎖定，致使用戶的逃離成本升高。這也是近年來互聯網平臺企業愈發成為反壟斷關注重點的原因所在。

    盧鼎亮認為，隨著我國互聯網平臺企業的高速發展、《反壟斷法》修訂工作的推進以及反壟斷工作重要程度的逐步提升，預計我國互聯網平臺經濟領域會迎來反壟斷強監管時代。對于互聯網頭部企業來說要發揮好表率作用，在未來的發展過程中，不能只講經濟責任、法律責任，更要兼顧社會責任和道德責任。即在平等地參與市場活動的同時，還要自覺反對和抵制不正當競爭和壟斷行為，做好企業的競爭合規，從思想和行動上獲得競爭活力，而非利用優勢地位獲取壟斷超額利益。

（編輯 崔漫 上官夢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