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7日，聞掌華和他的*ST美都在A股的旅程謝幕。因股票面值連續20天低于面值，公司股票將于5月28日起停牌。根據相關規定，公司股票隨后將被正式退市。

    說起聞掌華和*ST美都（下稱“美都能源”），市場總是不自覺將其與曾經叱咤資本市場的“德隆系”聯系起來。真實與否外界不得而知。不過，二者有一個相似的地方：不斷向資本市場講述一個個美麗的故事，最終的結局卻是雞毛一地。

    近日，證券時報·e公司記者通過實地探訪和梳理，對美都能源近年來的資本運作路徑進行了一次復盤，結果卻發現，聞掌華和美都能源這些年的投資，留給市場太多的匪夷所思之處。

    昔日總部人去樓空

    武林廣場是杭州的商貿中心，距此幾百米的美都·恒升名樓，曾是美都能源總部所在地。

    5月26日，當證券時報·e公司記者前往美都·恒升名樓探訪時，這里早已人去樓空，只剩下一對看守房子的老年夫婦。他們告訴記者，早在去年年底，美都能源就搬遷到德清，現在整個大樓都是空的。

    德清隸屬于湖州市，德清縣武康鎮的美都中心，是美都能源的最新辦公地。當記者驅車趕往德清的美都中心時，依舊碰了一鼻子灰。聽到記者要找美都能源，一樓保安立刻關上了大門，任憑怎么解釋，都無濟于事。

    實際上，隨著退市日的到來，美都能源似乎不愿意面對投資者的質問。近段時間，記者曾數次撥打過董秘辦的公開電話，但一直處于無人接聽的狀態。

    美都中心一樓，美都房產的銷售中心仍在對外開放。但是，美都房產的樓盤，如今鮮有購房者問津。進門口的登記表顯示，從3月7日以來，前來看房的客戶不足20人。同在一樓的美都典當，也沒有辦公跡象，營業柜臺上已經落了厚厚的灰塵。

    德清是美都能源實際控制人聞掌華起家之地。1993年，有鄉鎮政府工作經驗的聞掌華“下海”，創辦了浙江德清縣莫干山美都房地產開發總公司，投身于房地產事業，并在德清市建有多個地產項目。4年后，聞掌華開始擔任浙江美都控股集團董事長兼總裁。

    2002年，美都集團收購上市公司寶華實業，成功登陸資本市場，寶華實業更名為美都控股，2014年變更為“美都能源”。除了房地產，美都能源還涉及新能源、金融和互聯網金融、商業貿易、服務業等業務。

    入主美都能源以來，聞掌華最高光的時刻是在2015年。當年，美都能源的市值一度超過300億元。但隨著誘人的故事一個個破滅，公司股價一路下跌，截至5月27日收盤，公司市值只剩15億元。

    現如今，聞掌華和他的美都能源，不僅需要接受公司股票退市，還需要面對各種債主的催債或訴訟。

    公告顯示，截至5月22日，美都能源及子公司合計約9億元銀行類債務。其中，已到期未還、即將到期的銀行類債務約4.2億元。在這些即將到期債務中，還涉及某民間融資服務中心的貸款，4筆合計1.2億元短期借款，將于2020年7月底全部到期。

    除了銀行債務，還有業務類債務和其他債務。截至5月22日，美都能源及子公司業務類債務超過1.3億美元。其他類債務合計7.26億元。

    截至5月22日，美都能源被凍結的銀行賬戶達到10個；近日，聞掌華又收到部分股份被輪候凍結通知，截至5月20日，累計被輪候凍結數量為4.24億股，占其所持股份39.55%。

    另外，天眼查顯示，美都能源及其子公司“周邊風險”多達數百處，涉及股權出質、司法協助、土地抵押和法律訴訟等。

    巨資出海淘金：畫餅

    說起聞掌華和美都能源，市場也經常將其與曾經叱咤資本市場的“德隆系”聯系起來，真實與否外界不得而知。不過，二者有一個相似的地方：向資本市場講述一個接一個美麗的故事。

    2012年，在入主美都能源10年之際，聞掌華不甘心原有的房地產、商業貿易、旅游酒店服務等業態，提出要多途徑謀求轉型升級，參與到戰略新興產業中去。

    聞掌華的“轉型夢”，于次年開始付諸行動。

    2013年7月，美都能源作出了歷史性的抉擇，組織實施了首次跨行業的海外并購，以1.35億美元的價格，對WoodbineAcquisitionLLC（簡稱“WAL”公司）100%股權進行收購。這次股權收購，美都控股同時必須承擔WAL公司的債務2.75億美元。

    WAL公司成立于2011年12月，注冊地在美國特拉華州，擁有位于EagleFord地區的油氣田開發區塊。據當時披露，截至2013年5月底，WAL公司共有油井54口，開井53口。總日產油氣當量8058桶/天，凈日產油氣當量5211桶/天。

    收購WAL公司完成后，美都能源繼續加碼美國油田收購。

    2014年末，公司以1.45億美元的總價，陸續收購了Devon油田區塊和Manti油田區塊。至此，公司擁有Woodbine油田區塊、Devon油田區塊和Manti油田區塊等三項油氣資產。三項資產統一歸屬美都美國能源有限公司（MDAE）。

    美都能源在美國的“淘金”故事，呈現出的藍圖足以讓投資者心動。

    數據顯示，2012年和2013年一季度，WAL公司凈利潤為588萬美元、720萬美元。收購完成后，按規劃WAL公司2014年部署新井54口、2015部署新井35口、2016年部署新井35口。預計WAL公司2014年年產值19.73億元，凈利潤7.46億元。

    美都控股2012年年報顯示，公司年凈利僅為8618.75萬元。也就是說，按照公司期初的說法，僅收購的WAL公司，業績就可以實現8倍以上的增長。這還不包括后續收購的Devon油田區塊、Manti油田區塊等。

    實際上，美都美國能源有限公司（MDAE）交出的成績單是這樣的：2014年-2019年，凈利潤分別為1.58億元、-8972.02萬元、-2.53億元、-1.48億元、7711.79萬元、-6839.16萬元，6年合計虧損3.24億元。

    美都美國能源有限公司虧損也就罷了，至少還有油田資產。但接下來的一則公告，更讓人詫異。

    2019年4月，美都能源公告稱，貸款人向美都美國能源有限公司（MDAE）發出違約通知，為了保護自身的權益將根據《質押協議》的約定，貸款人將采取一定的補救措施：包括但不限于：一、罷免MDAE董事會全體成員；二、將全部或部分抵（質）押品轉讓給質權人或其指定人；三、向任何有管轄權的法院提起訴訟；四、享有對全部或任何部分抵（質）押品（無論是否轉移到質權人的名下）處置的投票表決權。

    年報顯示，截至2019年末，美都美國能源有限公司（MDAE）注冊資本為0.01萬元，凈資產為-6.31億元。

    高溢價涉足新能源

    聞掌華在描繪轉型藍圖的時候，除了美國開采油田，還有講述一個新能源故事。

    2016年11月，美都能源下屬子公司浙江美都墨烯科技有限公司與杭州述瀚投資管理合伙企業（有限合伙）共同出資1億元，成立德清美都新能源科技合伙企業（有限合伙），德清美都新能源科技合伙企業（有限合伙）以3.97億元價格，收購時空電動汽車股份有限公司、上海霞易企業管理合伙企業（普通合伙）所持有的上海德朗能動力電池有限公司共計49.597%的股權。

    當時，收購德朗能動力的溢價率為278.58%，高溢價的原因包括后續盈利能力及業績承諾。德朗能動力原管理團隊承諾，2017年、2018年、2019年業績分別為不低于1億元、1.25億元、1.56億元。

    而實際的真實業績是：2017年，德朗能動力虧損1940.91萬元；2018年前三季度，虧損加大到1.49億元。

    無奈之下，2018年11月，美都能源又與原管理團隊簽訂一份補充協議，將業績受補償主體由德朗能動力變更為公司控股企業德清美都新能源科技合伙企業（有限合伙）。同時，約定公司在一定的條件下享有德朗能動力股權回售權。

    另外，2017年9月，美都能源下屬子公司浙江美都墨烯科技有限公司以2.4億元，增資入股浙江新時代海創鋰電科技有限公司共計60%的股權。

    增資入股時，海創鋰電溢價率為360.72%。海創鋰電原股東們承諾，2018年、2019年、2020年凈利潤分別為不低于3000萬元、9500萬元、1.65億元。

    最終兌現的業績是，2018年度，海創鋰電凈利潤為1855.09萬元，只完成年度承諾盈利的61.84%；2019年，海創鋰電凈利潤為3277.77萬元，只完成年度承諾盈利的34.5%。

    接著，2018年3月，美都能源以總價29.06億元現金收購山東瑞福鋰業有限公司98.51%的股權，溢價率為368.78%。瑞福鋰業原管理團隊承諾，2018年度、2019年度、2020年度，瑞福鋰業實現的凈利潤分別不低于4.2億元、4.2億元和4.2億元。

    與前兩次收購一樣，美都能源這次重金收購瑞福鋰業同樣“砸了”。

    在業績兌現的第一年度，2018年，瑞福鋰業虧損3.93億元。2019年3月，美都能源火速悔婚，終止收購山東瑞福鋰業有限公司股權，并約定由交易對方（瑞福鋰業原股東）分8筆向上市公司支付50.23%的股權回購款。

    今年2月22日，美都能源披露：截至公告日，公司四次共計收取資金為3.39億元。但是，按照付款時間，2019年12月20日前，還有5000萬元尚未收到。其他剩余款項需在2020年12月20日前支付完畢。

    染指互聯網金融：踩雷

    為了給公司新能源主業提供供應鏈金融服務，美都能源還于2015年推出“能源主導（傳統能源+新能源）、金融創新”的戰略定位。

    2016年12月，美都能源下屬子公司美都金控與鑫合匯的原股東各方以及鑫合匯管理團隊及其實際控制人，簽署了《關于杭州鑫合匯互聯網金融服務有限公司之股權收購及增資協議書》：先由美都金控向鑫合匯增資取得6%的股權，增資完成后由原股東向美都金控轉讓其持有的鑫合匯28%的股權。轉讓完成后，美都金控將持有鑫合匯34%的股份，成為其第二大股東，共計出資7.14億。

    此次收購溢價逾400倍。彼時，交易各方也簽了一份業績對賭協議，業績對賭方承諾鑫合匯2017年、2018年和2019年扣非后凈利潤分別不低于1.19億元、1.96億元和3.15億元。

    2017年，鑫合匯歸屬于母公司的凈利潤為1.39億元，超過承諾數2045萬元。不過，讓人大跌眼鏡的是，鑫合匯卻是一個非法平臺。

    2019年4月，杭州市公安局拱墅分局對外通報，鑫合匯實控人投案自首，公安機關依法對鑫合匯涉嫌非法吸收公眾存款案立案偵查，并對實控人及相關涉案人員采取刑事強制措施。涉嫌非法集資的行為人，須將自己在上述公司工作期間的提成、獎金等非法所得全額退繳至指定賬戶。

    據悉，在未被立案偵查前，鑫合匯在杭州的P2P行業中頗具規模。根據官網信息，鑫合匯成立于2014年，截至2019年5月24日，公司注冊用戶為633.1萬人，累計成交額達2124.19億元。

    今年4月30日，在關于2019年度業績承諾完成情況的說明中，美都能源公告稱，2019年6月，公司已委托律師并向相關所轄法院提請訴訟，要求鑫合匯業績承諾方進行補償義務，但因業績補償人員目前仍處于司法拘留狀態，其涉嫌的案件已移送杭州市拱墅區人民檢察院審查起訴，導致公司對于業績承諾方要求補償事宜無法進入實質性司法訴訟階段。目前，該事項仍未有實質性進展。

    實際上，由于鑫合匯屬于非法投資平臺，相關業績承諾人員又已被采取刑事強制措施。美都能源這筆7.14億元的投資，以及相應的業績承諾，最終的結果大家不難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