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 李婷

    公司業績加速跑，大股東卻在持續減持變現。

    億聯網絡在1月中旬發布的2021年業績預增公告稱，公司營收和凈利潤預計均維持超過20%的增速。但就在業績預增公報發布一周后，億聯網絡于1月21日又發布了一則減持公告，其股東廈門億網聯公司（以下稱“億網聯”）擬在未來6個月內減持220萬股股份。

    東方財富統計數據顯示，億聯網絡自2020年以來已持續遭到大股東減持，累計減持變現逾7億元。同期，市場上不時出現一些對億聯網絡的質疑聲，在億聯網絡業績持續“向上”的同時，大股東持股比例卻持續“向下”，在這不協調的步調背后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業績與大股東持股背道而行

    在通信設備行業，以SIP話機產品馳騁全球的億聯網絡，因其比肩茅臺的凈利潤率備受市場關注。在業績高速增長的支撐下，公司的總市值持續霸榜行業前列。

    東方財富統計數據顯示，截至1月23日，在96家通信設備上市公司中，億聯網絡以751.9億元總市值位列行業第2位，凈利率也高居行業第2位，凈資產則位列行業第11位。即使在整個A股市場，億聯網絡的凈利率排名也連續多年穩居百強榜。

    1月14日，億聯網絡發布的2021年業績預告稱，報告期內預計實現營業收入35.81億元至38.01億元，同比增長30%至38%；預計實現凈利潤15.73億元至16.62億元，同比增長23%至30%，依然維持上市以來的高速增長態勢。

    但億聯網絡優秀的經營業績，卻沒能阻擋大股東持續減持變現的步伐。公司1月21日發布的公告稱，因部分股東個人資金需求，公司持股6.25%的股東億網聯擬在未來6個月內減持220萬股股份。企查查信息顯示，參與此次減持計劃的億網聯的股東分別為陳智松（持股45.66%）、盧榮富（持股33.33%）、張惠榮（持股4.17%）等。

    東方財富統計數據顯示，2021年以來，億聯網絡的股東吳仲毅、盧榮富、周繼偉相繼通過大宗交易減持公司股份450萬股，三人合計套現3.59億元。此外，陳建榮在2020年通過競價交易減持套現1.03億元；吳仲毅在2020年6月份減持300萬股，成交均價為59.03元，套現1.77億元。

    另據億聯網絡公告披露，2021年12月份，公司特定股東陳建榮的100萬股股票減持計劃完成，此次大宗交易的減持價格分別為78.44元/股、89.29元/股，共計套現8312.63萬元。據此計算，截至2021年12月26日，上述股東自2020年以來已合計減持上市公司股份變現約7.22億元。

    據悉，陳智松、吳仲毅、盧榮富、周繼偉合計持有上市公司股權比例超過50%，而特定股東陳建榮與陳智松為兄弟關系。

    億聯網絡作為通信行業的績優股，持續遭到控股股東的減持套現，背后是否另有蹊蹺？

    事實上，近兩年來市場上不時傳出對億聯網絡的質疑聲，包括“收入幾乎來自海外市場”“毛利率凈利率超高”“絕大部分資產是理財產品”“募投項目收益率超高”以及“海外經銷商的真實性”等等，甚至一度引發監管部門的嚴厲問詢。

    業內人士認為，其中一個最大的爭議在于，公司的核心產品“SIP話機”真實的市場需求以及公司SIP話機銷量在全球市場占有率第一的含金量到底有多高。

    SIP話機銷量冠軍受質疑

    億聯網絡的主營方向是面向企業提供統一的通訊解決方案，截至目前，公司的主營業務包括三大產品線，分別是桌面通信終端、會議產品、云辦公終端。其中，SIP話機是公司的核心產品，近年來在營收中的占比達到70%至80%；公司的毛利率持續維持在60%以上。

    億聯網絡認為，公司的高速增長是建立在“SIP話機市場持續高速增長”的基礎上。公司一直強調，公司的SIP話機銷售在全球市場占有率第一。公司還稱，近年來在SIP話機業務上持續投入大量研發力量。

    “SIP話機就是網絡電話，是IP話機的一種。”通信行業獨立分析師付亮告訴《證券日報》記者，這種技術并不復雜，早在20世紀90年代就已經商用化，新一代產品集成了更多新技術，但本質上依然是替代傳統固定蜂窩電話的“升級版”。

    一位業內人士對《證券日報》記者直言，SIP話機的浪頭現在已過去了。近年來，通信行業的技術和產品迭代加速，進入5G時代和元宇宙新紀元后，加之疫情的影響，騰訊視頻、釘釘、zoom等各類“軟件+移動手機”平臺已為很多企業提供了線上辦公解決方案。

    付亮也認為，現在SIP話機雖然還有一定市場空間，但需求量已有限，作為“前輩大哥”的國際品牌寶利通都已在該領域日漸式微。

    值得注意的是，億聯網絡引用的單一第三方機構Frost&Sullivan（“弗若斯特·沙利文”，以下簡稱“沙利文報告”）的相關行業報告來佐證SIP話機行業的發展前景也存在諸多疑點。

    早在2017年初上市前夕，億聯網絡曾在招股書中稱，“全球SIP電話終端市場增長強勁”。公司在招股書中24次引用沙利文報告數據稱，“以銷售量計算，公司于2015年全球及中國的SIP電話終端的市場份額分別為20.0%及29.2%，為全球第二大、中國最大的SIP電話終端供應商”。

    億聯網絡還在2018年、2020年的年報中引用沙利文數據稱，Frost&Sullivan的報告顯示，2017年公司的SIP電話業務市場份額為26%，居全球第一位；2019年億聯網絡SIP話機業務2019年的市場份額為29.5%，位居全球第一。

    億聯網絡頻繁引用第三方機構沙利文的研究報告，一度引發交易所的關注，在此前曾在問詢函中要求億聯網絡回復沙利文所稱的“公司的SIP話機業務市場份額位居全球第一”的依據，并就公司是否核實過相關數據等予以回復。

    也有媒體提出質疑稱，此前涉及造假的瑞幸咖啡、輝山乳業等多家公司也都曾引用沙利文研究報告，認為第三方機構與某一家具體的公司合作發布報告的行為，“會影響這份報告的客觀性、準確性和嚴謹性”。

    第三方報告數據前后“打架”

    《證券日報》記者對億聯網絡補充披露的數據計算后發現，其引用的沙利文報告數據前后出現較大偏差。

    根據沙利文發布的報告，“按銷售量計算，全球SIP電話終端市場規模于2015年達到900萬件”、“2019年預計進一步增至2050萬件，2015年至2019年復合增長率為22.9%。”

    億聯網絡此前在年報問詢函回復中曾披露，2019年SIP電話實際銷量為389.9萬件，按照公司占據全球29.5%的市場份額計算，2019年全球SIP電話實際銷量應為1321.69萬件，遠遠低于此前招股書中引用的“2019年預計進一步增至2050萬件”的表述。

    在2015年全球SIP話機銷量900萬件的情況下，公司2019年SIP電話的實際銷量為1321.69萬件，據此計算，公司在2015年至2019年SIP電話銷量實際增長1.47倍，復合增長率僅為10%，遠低于報告中所預測的“2015年至2019年復合增長率為22.9%”的描述。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沙利文在2019年發布的報告顯示，億聯網絡SIP話機2018年的全球市場份額為27.3%，未來5年市場增長率按出貨量計算約為6.9%。業內人士認為，這意味著億聯網絡高速增長的行業基礎“SIP話機市場持續高速增長”的現狀已經發生了變化。

    一位匿名的會計專家對《證券日報》記者表示，預測數據和實際數據產生較大差距可能出于多重因素。在實際經營過程中，行業發展現狀可能會受到政策變化、技術迭代等客觀條件的影響，這些因素都會對第三方咨詢機構的專業水平構成考驗。實際數據低于預測數據，說明第三方咨詢機構當時給予的預測過于樂觀。

    針對上述疑問以及數據“打架”方面的問題，《證券日報》記者專門向上市公司發送了采訪提綱進行詳細了解，但公司董秘辦負責人回復稱，建議參看相關研究報告，以公司財報及投資交流會的內容等公告為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