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中國北方稀土（集團）高科技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趙殿清

    ■本報記者 閆立良 王濤

    見習記者 郭冀川

    “稀土是戰略資源，被稱為‘工業維生素’，是制造新材料的重要依托和開發尖端國防技術的關鍵性資源。但也不要對稀土過度解讀，比如傳言說稀土如石油越采越少、國外不開采稀土意圖消耗我國稀土資源等，這些都是以訛傳訛。中國的稀土開采優勢在那里擺著，國外企業是因為競爭不過我們，才逐漸被市場淘汰的。”近日，中國北方稀土（集團）高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稱“北方稀土”）董事長趙殿清在接受《證券日報》記者專訪時，分析了稀土的戰略價值和稀土產業的市場前景，讓原本神秘的稀土領域變得真實、質樸。

    趙殿清強調，中國的稀土戰略不是壟斷，而是要讓中國的稀土產業從過去粗放式的資源出口，轉向精細化中高端制造，把破壞生態壞境的盲目開采，變為環保的循環經濟。新中國成立70年來，產業結構持續優化升級，稀土企業也要走出資源利用的舒適區，向稀土中高端制造轉型升級。

    依托資本市場

    實現上中下游一體化發展

    稀土之所以珍稀，不僅是因為其不可再生、分離提純和加工難度較大，更因為其應用廣泛。在民用領域，如電視機中鮮艷的紅色，就來自于稀土元素銪和釔；LED燈加了稀土，熒光粉亮度會大幅提高；一部手機中的稀土元素約有十種以上。可見，稀土可以產生巨大的輻射性經濟效益。

    北方稀土的稀土資源來自世界上最大的稀土礦山——包頭白云鄂博礦山，其已探明的鐵礦石儲量為14億噸，稀土儲量居世界第一位。“一五”時期包鋼集團成立；1961年北方稀土冶煉廠的前身——8861稀土實驗廠開工建設，至1970年已具備選礦、前處理、提取、分離等四個基本工藝流程的生產能力。

    上世紀70年代至80年代，包頭冶金研究所聯合其他科研機構，圍繞包頭稀土萃取分離技術進行了大量實驗研究，使這項工藝達到或接近世界先進水平。但當時的產能與應用領域十分受限。

    1997年，包鋼集團整合所屬稀土三廠等稀土產業資源，成立了包鋼稀土（2015年更名“北方稀土”），并于同年在上海證券交易所上市。依托資本市場的有利融資條件，包鋼稀土一方面擴大稀土冶煉規模，一方面積極開發稀土應用產業。經過20多年的不斷改革發展，目前已成為中國乃至全球最大的輕稀土產品供應商。

    北方稀土在加強管理、苦練內功的同時，逐步確立了提升資源掌控力度與發展中高端應用產品并舉的思路，正式向貯氫材料、動力電池等深加工產品進軍，并布局磁性材料、催化材料以及下游終端應用產業，實現稀土上中下游一體化發展。

    牢牢掌握

    稀土資源話語權

    作為尖端科技必備的稀土，其價值堪比石油。公開資料顯示，全球稀土總儲量約為1.26億噸，其中44%來自中國。鄧小平同志曾說“中東有石油，中國有稀土”。豐富的稀土資源是我國一筆極其寶貴的財富。

    趙殿清在2018年從包鋼集團調任北方稀土董事長，作為1984年參加工作的老包鋼人，他對北方稀土十分熟悉。“2002年，美國芒廷帕斯公司派人與北方稀土方面交流，他們的礦山稀土氧化物平均品位在7%-8%，與北方稀土不相上下。但這次會面后，這家公司關閉了自己的礦山，因為無論是開采成本還是選礦成本等，他們都競爭不過我們。近幾年其雖然復工了，但一直處于虧損狀態。”

    稀土是戰略性資源，卻不是一個壟斷封閉的市場。中國稀土因形成了資源與成本優勢，產量和規模越至全球前列，歐美國家的稀土生產企業紛紛在競爭中敗下陣來。目前，中國稀土的主要競爭對手澳大利亞礦業公司萊納斯集團，前兩年經營不善，2016年在日本企業的支持下，才通過債務重組避免了破產。

    面對中國稀土在產業鏈中的影響，歐美國家也在竭力尋找應對措施。此前有報道稱，澳大利亞堪培拉已經確定了15個稀土和重要礦產項目，并與美國合作，旨在挑戰中國在國防和高科技產業常用原材料供應方面的主導地位。英國彩虹稀土公司新任首席執行官在今年9月份表示，計劃將非洲唯一一座活躍稀土礦的產量提高近19倍，并宣稱不會與中企合作，但不拒絕將成品出售到中國市場。

    趙殿清介紹，包鋼集團的稀土資源豐富，優先供應北方稀土。同時，開采過程不使用對環境污染巨大的原地浸礦法，而是隨鐵礦開采，具有成本優勢。

    “國外企業開采成本要比我們高得多，中國的一大優勢就是有完善的稀土產業鏈，這是他們短時間內無法超越的。”趙殿清認為，稀土資源雖然珍貴，但它的用量較少，當下市場仍處于一個供大于求的狀態。

    做大循環經濟

    向先進制造業進軍

    從帶領8個人干活的包鋼煉鋼廠轉爐爐前班長，到今天領導3000名干部員工的大廠廠長，趙殿清對鋼鐵產業領域的循環經濟有深刻的認識。

    “稀土有神秘色彩，但它的加工工藝在行業內已不算高新技術了。”趙殿清說，稀土冶煉的基本原理就是化學的酸堿鹽氧化還原反應。因為稀土具有不溶于水的特性，用濃硫酸反應后，可制成各類混合稀土化合物，接下來繼續分離成單一稀土氧化物，這樣的過程稱為稀土精礦分解，也稱為“前處理”。

    過去環保壓力小，廢水經簡單處理就和廢渣一起排放到尾礦庫。現如今，北方稀土加大了環保力度。同時，為降低生產成本，對“三廢”進行回收利用。稀土冶煉后，氟會以氣體形式揮發掉，而回收后可制成氫氟酸、氟化鈣，這些都是有經濟價值的產品。得益于膜滲透法技術的精進，廢水通過回收濃縮，相繼生產出含磷的硝銨、硫銨、氯氨化肥，可以用于農業生產。

    說到興起，趙殿清從會客室返回辦公室，拿出一塊方方正正的黑色薄磚，在敲擊下發出金鐵的脆響，他對《證券日報》記者自豪地說：“這是我們新近研發的微晶材料，是將廢渣處理后得到的，硬度和耐磨性比鋼鐵還強，可以用于建筑材料領域。雖然增加環保設施花了不少錢，但循環經濟模式一經啟動，綜合成本就降下來了。”

    不僅是內生，北方稀土還積極開拓下游產業鏈，拓展稀土應用領域。今年上半年，北方稀土旗下的貯氫電池公司貯氫合金事業部，通過對熔煉爐進行改造，生產效率進一步提高。稀土醫療產業基地的年產100臺超導磁共振設備項目、醫療影像云平臺項目均已完成新公司注冊。此外，北方稀土積極推進放射性廢渣庫項目，為后續生產提供保障。

    趙殿清覺得這些還不夠，他的愿望是推動磁性材料的市場替代，一方面是磁懸浮軸承代替機器軸承，另一方面是永磁電機代替傳統電機。趙殿清介紹，永磁電機的節電效果能達到30%，使用起來不會有磨損消耗，運行維護成本也低，整體效益要比傳統電機好很多。“我們正在積極推進與相關民營企業合作，參股卻不控股，目的是利用國企的資源和資本優勢，扶持民營企業開拓新市場。”

    業界專家認為，稀土的價值主要體現在高端應用產品上，有了稀土資源，不等于有了高科技，更不能把資源和高科技劃等號。中國的制造業能夠生產出更好的高端產品，稀土才真正有用武之地。

    減員增效

    打破國企鐵飯碗

    為了進一步提高生產效率，增強企業的市場競爭力，趙殿清主導推出了一系列改革措施，將原本分散的冶煉廠進行集中，降低運輸和人員成本，同時精簡管理和操作崗位。磁性材料半成品合金甩帶車間，原本有4個管理崗，精簡后只保留1個。磁材公司的員工總數從270人降到90人。員工的工作效率大幅提升，產量也增加了。

    減少大量工作崗位勢必引來矛盾，趙殿清說：“這是對企業長遠有利的事情，不干不行。減員以離職和轉崗兩種方式解決，新成立的檢修服務分公司吸收了一些人員。其他單位想招聘新人，必須先從檢修服務分公司人員里選。”

    今年，磁材公司磁體車間因為產能擴張，又從檢修服務分公司招回50人，這些人員的精神面貌相比過去大有改觀。趙殿清還引入計件工資模式，工人的積極性被調動起來，工資收入也增加了。

    “我們不能躺在稀土資源上掙錢，而是要擺脫價格束縛。”趙殿清希望在引入低溫燒窯等新技術后，通過一系列降成本、提效率的舉措，把冶煉分離加工成本縮減一半左右。一旦形成規模與效益優勢，不依靠稀土漲價，也能使北方稀土有一個良好的收益水平。

    今年上半年，北方稀土實現“時間過半完成任務超半”的成績，上半年原料產品產量和營業收入達到歷史最高水平，實現營業收入85.19億元，同比增長49.62%；凈利潤2.66億元，同比增長22.18%。對于實現全年150億元的營收目標，趙殿清信心滿滿。